合作無間的太彌與都柏文

 

        四月十六日,今天的氣溫頗低,太陽剛出來時還飄了點雪絲,春初的開頭以冬末的最後一場小雪做結束,似乎是今年春神的旨意。

        夏洛克伍人的服裝也偏冬感。

        特別是太彌,套上一件長長的風衣,頭上戴著一頂紳士帽、手上還提把拐杖。他說既然要穿風衣索性就把整套都穿上了。加上原本垂在背後的長髮配上這身服飾,不免有種中世紀英國的味道。

        其實其他人也阻止過他這種穿法的,畢竟這種裝扮走在日本街頭實在太引人注目,有些高中生看到還以為是哪個學校的文化祭宣傳遊行活動,跑上來詢問他們的校名。

        希卡則是穿上一件西裝外套,內裡襯衫加上高領內衣,以及毛織手套。瀏海還是如同以往的梳得翹。

        琉則很普通,普通的雙排釦外套而已。雖然這麼說,但品質卻非常的好,內行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名牌貨。畢竟他們的資助人是中絢,琉身上這件已經算是最『平凡』的了。

        中絢自己則是華麗的很,鹿革軟皮鞋、格紋西裝褲、藍黑色的光亮絲綢西裝外套、白色襯衫及藍白條紋的領帶。翻開西裝外套內裡,則是保暖的黑羊毛。

        帝豪中規中矩,身為一名偵探社社長的他自然不能穿得不體面,但也不會像太彌或是中絢那般誇張。V領的白色毛衣配上灰色針織小外套,黑色窄版西裝褲及擦得發亮的咖啡色皮鞋。脖子掛著一條看似是福爾摩斯側面剪影模樣的項鍊,垂在毛衣V領上方。據說這圖案是他們偵探社的代表商標。

        難怪不少人總是說『夏天看美女、冬天看帥哥』。

        「今天的行程,一樣先到警視廳跟天城先生會合,之後的事情再跟他商量就好。」坐在禮車裡的他們精神都很好。

        一想到現在的台灣可能已經如炎夏般熾熱,自己還能夠在日本體會冬末的微寒,心裡有了『我們真的在國外旅行』的實感。──雖然他們所謂的旅行就是到國外參與警察辦案。

 

        到了警視廳,首先得參加警方的朝會,本來朝會就如同是一般公司裡上司向下屬的精神喊話之類的東西,但在有事件發生特搜總部成立的同時,就變成是警員出發前的事前小整理及叮嚀。

        「天城,這些都是藏前署的人手,配屬到你的班,好好利用。以上,快滾出去把犯人抓回來!」

        設樂管理官說完,眾警員的一聲『是』震醒了大家的耳膜。

        「帝豪,我想你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吧。那就跟昨天一樣自由行動,我把手機號碼留給你們,有問題連絡我。」希卡抄下了天城的聯絡電話,畢竟搜查條件確定後,就不會向上次一樣只在公寓附近活動了,對講機的通話範圍有限,用手機連絡比較適合。

        「知道了,有新發現聯絡你。」

        「天城先生!」琉突然向天城搭話,著實讓天城驚訝了一番。

        ──那個冷淡不好接近的琉跟我搭話了,總有不好的預感。

        「我可以參與鑑識課的調查嗎?」

        「啊?你是說讓你進科搜研參與研究?」

        「嗯。畢竟我比較擅長這些領域,所以我想我能夠借由科搜研的設備了解到什麼也說不定。」

        「這……好吧,我去幫你說話,你就跟我走吧。」

        天城帶著琉及其他藏前署的警員離開了。

        「那我們接下來呢?」太彌問。

        「找出錄影帶密碼的擁有人。」中絢說。

        「等等,我們先去跟警方拿資料吧!」

        「要拿什麼資料啊希卡?剛剛開會不是有發給我們了嗎?」

        「唉唷難得來到東京警視廳,多利用一些他們得資源也不錯啊。」

        希卡這麼說的同時,也半硬性的將他們帶到了搜查一課第十係的辦公室裡。這裡他們昨天來過,也就是太彌與都柏文聯手陷害天城損毀影印機的辦公室。

        影印機已經換新,而且是目前科技產業裡最新型的影印機。據中絢說,既然要買當然買最好的,不然別想借用我的名義買東西,會害我丟臉。而琉則認為他只是單純不懂節儉是什麼意思罷了。

        希卡坐上了天城的位子,天城的座位上擺著一台電腦,那電腦也是和門口那台影印機一樣全新的,想必也是中絢的作為。

        「看我幹嗎?我不這麼做他們會對我們這麼好嗎?」中絢不以為然的撇過頭。不過這也是事實。

        希卡在電腦旁東弄西弄一段時間後,開開心心的站了起來。

        「好了!以天城先生的權限能夠動用的資源我都用過了。」

        「喂,你這樣不會害到他嗎?」

        「對啊希卡,警局裡的資料應該是不能帶出的。」

        「放心,昨天琉已經替這台平板動過手腳,已經等於是警視聽的內部網路電腦之一了,不會被起疑的。只是登錄前要找一台真正的警內電腦當跳板才行,本來是打算找那個設樂管理官下手的,但難度似乎有點高;至於係長的話,我剛用天城先生的查了一下,似乎係長能獲得的資料階級跟天城先生的是一樣的。」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現在希卡的電腦已經等於是東京警視廳的行動網路的意思了。這被抓到很可能變成國際犯罪啊!

        「那走吧,去找出有密碼的人。」

        「話是這麼說,但要去哪找?」希卡沉迷於手上的平板裡,已經開始了警視廳資料探險記。

        「首先還是得回到那棟公寓,既然能夠瞞過保全公司竄改資料,那麼也只有在那獨立系統的公寓裡頭才有可能了。」

 

 

        「琉,我已經跟他們通過話了,你可以在裡面自由進行你想做的研究,但注意還是別打擾到其他人。」

        「放心吧,我還怕他們干擾到我。」

        天城離開後,琉大方的進入科搜研的實驗室裡。

        他推開沉重的鐵門後,迎來的感受卻與想像中不同。

        琉以前待過的實驗室,不論是大學實驗室、還是中絢提供給他的個人實驗室,都是非常安靜,且不常有人進出的。但警視廳的科搜研卻不同,他推開門後第一樣看到的東西,便是電鋸切割鐵棒時的絢麗火花,震耳欲聾的聲響使他皺緊了眉頭。還不只如此,包括槍擊的聲音、還有從高處將沙袋丟下後的重擊聲、車子撞上牆壁的爆裂聲、噴火器的轟隆聲……這哪叫實驗室?!

        「唷!你就是天城講的那個小兄弟琉吧?」

        一個看起來年輕卻禿頭的超高個子走了過來,他說著日文,琉完全聽不懂。

        「不好意思,我聽不懂日文。」琉用英文這麼說。

        「那用英文吧。」

        那人的英文很順很流利,沒有一般人說的那種日式腔。

        「請問這麼吵雜的實驗室是怎麼一回事?」

        「哈哈哈哈!的確很吵啊!但這裡跟一般實驗是不同的嘛!畢竟是警方用的科搜研,必須針對很多特殊案件做還原模擬啊!」他們兩人在對話時總是必須將聲音拉到最大聲,才有辦法順利溝通。

        「你看看那個房間,裡頭有人在槍與靶的中間隔著一塊豬肉對吧?那是前幾天的搶劫案,其中有兩個人被槍殺了,但現場只找到一顆子彈,其他證人也說只聽到一聲槍響,所以他們正在還原當時的情況,如何才能在兩個死者隔著遠距離的情況下一槍擊斃兩人。」

        『砰!』房間裡頭的人將板機扣下後,吊在半空中的豬肉噴出一堆碎肉,但子彈卻沒有穿過豬肉打到後面的假人上,而是卡在肉塊裡頭。那人將耳機拿下後搖搖頭,立即在平板電腦上做下筆記。

        雖然那人是在所謂的『房間』裡,但也只是由幾塊透明塑膠板圍起來的空間罷了,目的不在隔音而是確認使用空間的樣子。琉觀察那幾片透明塑膠板,似乎是可隨拆隨組的模式。

        「再看看站在二樓那幾個人──」琉朝著那人指的方向看去,與其說是二樓,不如說是在兩層樓高的看台上。「那個啊,是有一個案子呢,有個男人從將近二樓的高度跳下來後卻死了,身上沒半點創傷,但科搜研卻認為是跳下來的重力導致腦內部重度腦震盪。聽起來很吊詭對吧,可是那男人很胖,大約一百四十公斤左右,所以也是有那個可能的。」

        複雜的分區方式,吵雜的聲響,在琉眼裡看來,這裡就像座工廠一樣,一座高級的白色工廠。

        「天城最近的那件案子在這裡。」他們來到了一處「透明塑膠屋」,裡頭的人正拿各種器具在做實驗。

        「我是這裡的負責人,你有問題找我就好。」

        「嗯。」

        「那就當自己家吧!」

        說完,那個高個禿頭就走進透明塑膠屋裡頭。

        他忘記自己還沒自我介紹,就連琉自己也忘記了。

        ──事實上他也不覺得有什麼影響。

 

        他走到屋內的第一個實驗區,果然是在對那塊木板的血跡做調查。

        接著是第二塊實驗區,實驗桌上擺著一顆黏土做成的頭顱,他們似乎想依照照片上的朱立瀅的模樣做出她的模擬頭顱的樣子。

        接著是最內部,放置不少的電腦,每個電腦都有各自的模擬程式跑動著,包括昨晚在會議上出現的屠殺刀與血跡的對比模擬也是。

        「請問,屍體呢?」

        「屍體的話在停屍間,不過我們有拍照下來了,你可以在那邊最左邊的電腦觀看。」

        那個高個禿頭正在忙著進行木板血跡的調查,似乎努力的想從上面獲取可進行測定的DNA。

        琉坐到最左邊的電腦前,電腦畫面上的程式他一看就懂了。隨即他將屍體的照片一張一張調出來,慢慢的觀察。

        由於是分屍,所以屍體的像片很簡單,一個分類一個部位,每個部位數個角度,看起來也很清楚。不過加總起來卻總共有三百多張,畢竟還包含了現場的照片。

        果然,還是那雙手最可疑。

        他將兩支手的照片通通拉到左邊後,右邊開起了另一個視窗,然後將各個屍體部位的照片一張一張切換、左右比對著那雙手與其他部位的不同。

        「請問一下,這些屍體的切口都是一致的嗎?」

        「這沒辦法判定呢,畢竟要切斷人骨是很困難的,所以在切砍的時候肯定是下了很多刀,導致傷口與傷口間的比對變得很困難。」

        「骨關節間的比對呢?」

        「也是沒辦法的,碎骨什麼的都沒在現場找到,很難做還原啊!」

        這些他在當時的鑑識報告都沒有看到,畢竟在現場能做的檢驗只是初步而已,所以只好在這個時候問個過癮了。

        「沒有碎骨?這怎麼可能呢。」

        「我想,犯人可能把床單換過了,又或者說,切除地點不是在床上吧。」

        「其他地方沒有血跡反應,那還會在哪裡?」

        「誰知道,說不定是若本槻雄的浴室天花板?哈哈哈哈!」

        這是有可能的,假如那名高個禿頭也看過那棟公寓的規格的話,肯定說不出這種玩笑的。但有必要嗎?兇手是為什麼要在那種地方切除屍體呢?不對,如果在那種地方的話血跡反應的範圍應該更大才對。

        ──琉認為自己需要更多線索。

        他將那雙手的照片關閉,接著開啟其他的照片,包括現場情形以及線索物品的照片也是。

        究竟在哪?

        假如屍體不是在當場被切割的,那麼就代表有被移動過,既然有移動過,那肯定會留下痕跡。否則不可能會沒有留下半點碎骨啊!如果用的是電鋸,那屍體的切口肯定是工整的。

        照片一張一張切換,琉轉轉自己的脖子以消除疲勞。

        「這是?」

        他停在一張照片上,那是屍體上臂的部位,看肌肉形狀應該是左手。

        「你可以過來看一下這張照片嗎?」

        「怎麼了?」高個禿頭停下手邊工作,湊了過來。

        「這個痕跡,是瘀血對吧?」

        「嗯啊,是瘀血。」

        他指的是一塊直條型的瘀血,延伸到切口的地方中斷。

        「這種直條行瘀血,別的屍塊上也有嗎?」

        「這個嘛……我沒注意呢。」

        琉繼續快速切換其他照片,接著,他找到了,另一塊瘀血。那是在右小腿的部位。但那塊瘀血的痕跡與剛剛的左臂不同,並不是條狀了,而是不規則散開。

        他像是被打開了開關,拼命的切換照片,速度越來越快,就連高個禿頭也跟不上他看照片的速度。

        最後,他挑出了十幾張的照片,每個都是有瘀血的屍體部位。

        他開啟了電腦裡某個程式,很快的,便以那幾塊瘀血做標記排列屍塊。

        直條型的瘀血連接為一條線,共四條,兩長兩短;不規則形狀的屍塊拼湊成兩大塊,雖然拼湊出來了,卻仍然是不規則形狀。

        「兩長兩短的直條型瘀血、兩大塊不規則型瘀血……究竟代表著什麼?」

        「雖然瘀血是拼起來了,但屍體卻是零亂的,部位跟部位間不連接啊。」

        高個禿頭看出來那些屍塊的排列除了瘀血的拼湊,其他並沒有規則,例如手臂接到大腿、屁股接到脖子之類的。

        「但同一塊屍體上卻同時有不同的瘀血。」他指著胸腔的照片,都出現在兩大塊不規則型瘀血的組成裡頭。

        「要去停屍間看看嗎?」

        「麻煩你了。」

 

 

        「在台灣,這案件似乎鬧得很大呢。」

        「這也是當然的,畢竟自己國家的留學生在國外被殺,當然會成為焦點啦。而我們的表現也關乎到了日本警察的尊嚴。」天城從塑膠袋裡掏出一杯咖啡,遞給了小林。「真是的,哪有上司幫下屬跑腿買東西的啊。」

        「唉唷,反正主任你也剛好要去便利商店上廁所啊,就順便嘛!」

        「你倒是很會抓時機利用人啊。」

        「話說回來啊主任,盯著張士洋會有收穫嗎?我們已經從昨晚派人盯到現在了耶!前藏署的弟兄們也說一整個晚上沒動靜,我看他帶走那本日記本真的只是因為一份單純的愛意啦。」

        「愛意個頭,你這小子懂屁!」

        「再說啊,我們不是應該要去追有關若本槻雄的線索嗎?我總覺得我們是在浪費時間。」

        「若本槻雄我自有安排,不需要你老大哥擔心。」天城啜了一口熱咖啡後繼續說。「還是說,你想代替我指揮調查啊?啊──?」

        天城歪頭斜腦得瞪著小林,那厲鬼般的眼神下的小林連嘴裡的咖啡也不敢嚥下,急忙的晃頭搖手表示自己沒那個膽量。

        「啊對了,主任。」

        「怎麼?」

        兩個人的對話都是盯著那間有點破舊的旅館,沒有看向對方。

        「我可以問你個問題嗎?」

        「問啊。」

        「有關夏洛克伍人,你覺得如何?」

        「什麼如何?不就是一群玩偵探遊戲的小屁孩嗎?」

        「小屁孩……人家可是都已經大學畢業了耶。」

        「所以才叫小屁孩不是嗎?都已經大學畢業了也不好好找個工作,成天混在一起玩什麼偵探遊戲,竟然還玩到我們搜查一課來?!真是天大的膽子!啊也是啦,有那種破格有錢的老爸在的話倒是在生活上不構成問題啦!」

        「但我看你昨晚在搜查會議上滿挺他們的啊,看得出來你很喜歡他們呢。」

        「喜歡他們?臭小子別口無遮攔啊。」天城的說話聲從高昂的責罵漸漸轉小聲,聽在小林耳裡就像是在……害羞一樣。「我只是啊、只是覺得、他們是、是、可以利用的人啊!」

        「唔喔──?也就是說,你承認他們的辦案能力囉?」

        「不可能!怎麼可能?!乳臭未干的死小鬼,別小看警察啦!我啊,可是靠著長年的經驗和前輩們的磨練才爬到班長的位置的啊!他們那五個小毛頭加一條狗以為玩玩偵探遊戲就能當正義的英雄嗎?別開玩笑了,真是。」

        「哈哈,是是是。」小林聽在心裡也覺得頗好笑的。

        ──我以後進入中年期絕不要變得跟這大叔一樣。

        「啊,主任,是張士洋。」

        「喔唔,出來了。」

        「要上去問話嗎?」

        「不用,跟著看他要去哪。」

        從破舊旅館出來的張士洋帶著一頂黑色毛帽,並用厚實的圍巾圍住了臉部,插在羽絨衣口袋裡的雙手不時拿出來圍在嘴邊哈氣。

        「他看起來很冷呢,主任。」在對街悄悄跟蹤的兩人,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

        「台灣是個溫暖的天氣,對他們來說日本的初春似乎還太冷了。」

        「但是,他圍成這樣我們很難看到他的臉啊。」

        的確,剛開始從門口出來時,要不是因為正面加上躲在隱蔽處的小林用望遠鏡觀看的話,實在很難認出來踏出門口的那個人就是張士洋。

        「總之,別讓他離開視線就好了。」

        接著,張士洋走進了轉角的咖啡店,拿了一本雜誌後便找了個位置坐下來。

        站在咖啡店對街觀察許久的天城以及小林,始終看不出什麼異樣來。

        「喂喂,他一本雜誌也看太久了。」

        「說得也是呢,通常雜誌這種東西都是翻一翻看圖片而已,很少人像他那樣一頁一頁慢慢看的呢。」

        「走囉。」

        天城二話不說,看了看左右來車後便橫過馬路往便利商店走去。

        「咦?走去哪?要直接去跟張士洋問話嗎?」小林慌慌張張得跟上。

        叮咚一聲,天城踏進了咖啡店,直接地往張士洋的位子走去。

        感受到有人走到他身後的張士洋,並沒有馬上轉過頭來。

        「張士洋先生?」

        「嗯?啊,天城警官。」把臉從雜誌上移開的張士洋看見了天城與小林,慌慌張張地將雜誌收到背後去。「你們,在跟蹤我嗎?」

        「不是的,因為案情需要所以經過這裡,恰巧看見你在咖啡店裡面,於是順道過來跟你打聲招呼。」面對尷尬面色的張士洋,天城倒是很自然的編出一則謊言。

        「啊,原來如此,我還以為我被警方盯上了呢。」

        「為什麼呢?難道做了什麼虧心事害怕我們盯上你嗎?」

        說著說著,天城也跟著從雜誌櫃上拿下一本,找個位子坐下翻了起來。

        「啊……這個嘛──」張士洋尷尬的看了看天城。

        ──或許他是想跟自己聊幾句話而已。

        這麼想的張士洋,拿出了背後的那本雜誌。是一本成人雜誌。小林光是瞄到那封面就已經害羞得不敢繼續看了。

        「啊!不是這樣的!我只是……想借由一些刺激的事物忘記不開心的事情而已!這是真的!」張士洋慌張的解釋。

        「咳咳──」天城尷尬得乾咳兩下繼續說。「原來如此,那我們就不打擾你了,請繼續。」天城將雜誌放回原處,帶著小林離開了便利商店。

        張士洋覺得像是鬆了口氣一般,看著兩人走出店裡。

        「真堅強呢,張先生。」

        「是啊。」

        「我看見他眼睛紅紅腫腫的,想必是一個人呆在房裡太難受了吧。」

        「是、是啊……。」

        「那我們還要盯他嗎?」

        小林搔搔頭問,他看著站在便利商店裡的張士洋放下雜誌伸了懶腰後走進了便利商店裡的廁所。

        「交給其他人吧,你是對的,在這裡是在浪費時間。」

        說完,天城拿出手機,派人前來換班。

 

 

        下午時分,乘著四人一狗的豪華禮車,滑過熱鬧的街道,漫過寂靜的住宅,來到房價偏高的東京某郊區裡。此時顯露在眼前的光華四射,足以媲美這豪華禮車的烏亮所散發出來的懾人氣息。

        高大亮白的西式洋房,金色塗漆的寬廣鐵門,這裡是遠離東京鬧區的「鄉華邸」。也就是案發現場的高級公寓的所有人──鄉華信國的住宅。

        日本的交通是靠左行駛的,也因為如此,門口的對講機也位在車門的左方。

        『這裡是鄉華邸,請問哪裡找?』對講機傳來年輕女子的聲音。

        「告訴你們老爺,風如集團的接班人來了。」

        豪華禮車的司機對著對講機說著。

        而對講機另一頭的聲音非常吵雜,似乎是在開派對的樣子。只不過這個派對裡傳來的聲音,都是年輕女子的嬉鬧聲。

        『風如集團?請問是……』

        『蠢材滾開!』對講機另一頭傳來一陣咒罵,便由另一個男性接手。『風如的大少爺!裡面請裡面請。』鐵門突然間轉動了起來,左邊的通道漸漸開闊。

        「鄉華的大叔啊,你們家的僕人真是不夠用功,連我們風如的名字都沒聽過。」

        『這真是抱歉風如的少爺,我會好好管教的。請進請進。』

        鐵門鏗鏘一聲,讓出寬場的通道。豪華禮車緩緩駛入碎石子砌成的道路,來到了宅邸的大門前。

        而在宅邸的大門前已有兩大列的人馬列隊等待禮車的到來。司機一開門後,最先一人下車時,兩列人馬便馬上鞠躬。

        「恭迎風如集團大少爺,風中絢先生!」

        一時之間,門口的聲響浩大如軍隊閱兵一般。

        仔細一看後,才發現原來下車的不是中絢本人,而是牽著都柏文的太彌。

        「呃……我不是──」

        「笨蛋!他不是風中絢少爺!你們認錯人了!」

        一名圓胖的成年男子從兩列人馬中間走出,一邊斥罵著搞錯對象的僕人們。

        而有眼不識泰山的僕人們則在一旁竊竊私語。似乎對於這個害他們挨罵的遛狗青年感到不滿。而且還是個頭髮超長的青年。

        「就算了吧,他們也只是普通人,理所當然不認得我。」

        此時中絢下車了,原本還在竊竊私語的僕人們頓時禁聲,中絢身上光鮮亮麗的高級服飾就算是有眼人才懂的高級貨,看在一般人眼裡仍然具有大程度的威嚇作用。

        雖然接著下車的帝豪和希卡服飾遠不如中絢的華麗,但他們與生俱來的亮麗素質就已經足夠讓眾人看得眼花撩亂。

        「中絢……怎麼都是女孩子啊。」

        「啊,差點忘了太彌怕女人啊。這是鄉華大叔的嗜好,呃……與其說是嗜好不如說是好色還比較乾脆。」

        沒錯,排列在兩旁的僕人全都是年輕的女孩子,雖然她們不能稱得上是極品美人,但都算是街上能夠吸引男士注目的標準。

        「做好心理準備吧,依照剛剛在門口聽到的吵雜聲,我相信進去後還會有更多的女孩子。」中絢嘴邊說著,仍不忘向給個女僕們拋媚眼。「果然女僕不錯啊!唷呼真是來對了!」

        「喂中絢,我們可不是來泡妞的啊!」

        「我知道啦!是說希卡,你不是最愛女僕了嗎?」

        「是啊,但一下子跑出這麼多還真怪噁心的。」

        他們緩緩穿過隊列,進入了鄉華宅邸的大門。會緩緩的穿過是因為中絢故意放慢腳步的關係,只要有漂亮的女孩,他是絕對不會放過挑逗的機會的,即便只是一秒鐘的對眼也好。

        走在他們身邊的鄉華信國嘴裡不停的向中絢說些什麼,似乎是在拍馬屁的樣子,諸如一些希望貴集團能夠參與本次的開發計畫或是提供本公司資金援助等等的話題。但中絢卻也只是隨便應付應付,沒有認真。

        ──因為今天來的目的更加重要。

        「稗江人呢?」

        「小犬他人正在……這個……」鄉華信國一時間接不下話,似乎有苦難言一般。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呢!想必是在樓上開派對吧?」

        「不瞞您說,是的。」鄉華信國畢恭畢敬的樣子,看在其他僕人眼裡很不習慣。平常在家裡的他總是高人一等天不怕地不怕,而今天來了一個小毛頭卻讓他怕得連雙眼也不敢對上。

        「我說啊鄉華叔,你跟你兒子的興趣也改一改吧!我是不反對有錢人買樂啦,畢竟我也常這麼做,只是好歹也稍微克制一些啊!年輕女孩都被你們糟蹋光的話豈不世界大亂了嗎?」

        「是的,您說的對。」

        「那你繼續你的派對吧,我們會自己上去找稗江的。」

        眾人走過低著頭的鄉華信國,並沒有多看他一眼。

        等到確認他們上了二樓後,回到派對大本營的鄉華倒是氣焰大漲,口出惡言咒罵中絢眾人。

        「什麼大少爺嘛!不過就是靠他老爹風篁竹的勢力在作威作福,媽的看我哪天好好教訓教訓你這小鬼頭。」

        「咦?叫我嗎?鄉華叔。」本應該上了樓的中絢從樓梯上探下頭來。

        「啊──!沒有沒有,這個婆娘不乖,我教訓教訓她而已,剛是您聽錯了。」慌張的鄉華信國隨手拉了身邊只穿內衣的女孩,一把扯下她的內褲壓在大腿上,便開始大力拍打她的屁股,就像媽媽教訓小孩一樣。吃痛的女孩不敢喊痛,只能將悶哼吞下去。

        「喔。」中絢把頭縮回去後,暗自偷笑著。

        「中絢你好壞,害到人家小女孩了啦。」

        「那也算她活該,愛錢要挑對象,如果是我就不會這樣對她囉,你說是吧太彌。」

        「好像也有道理。」

        「別被他誤導了太彌!」

        「喂喂你倒是說說看我哪裡誤導他了,希卡。」

        「別聽他的話,你純潔的內心會被汙染的!太彌!」

        「咦?」太彌似乎是聽不大懂,希卡指的是哪句話。

        來到二樓的夏洛克偵探團,很快得便找到了鄉華信國的兒子、鄉華稗江的房間。但也不算是找到,那轟轟響的音樂以及女孩子們的尖銳嬉笑聲,讓人不想注意都難。

        「帝豪,就是這裡,你看著辦吧。」

        「嗯。」

        帝豪站到門前,轉動了門把。

        但門沒關緊,輕輕一推便推開了門扉,裡頭的吵鬧聲一下子湧將出來,眾人的耳膜有種窒息的感覺。

        站在門附近的裸女已經注意到了帝豪他們的存在,看著他們走進來,害羞地四處找物品遮蔽自己的身體。

        這就是他們四個給人的感覺,即便是玩樂於男人間的野玫瑰,也會感到羞愧的端莊。

        「太彌,剩下的交給你了。」

        說完,帝豪三人走進了房間,希卡經過音響旁邊隨手按下暫停鍵,房間頓時安靜了下來。而在這空間裡的每個人也理所當然地望向了音響的所在地,看到的只是希卡俏皮的笑臉。

        「喂!音樂怎麼停了?!哪個混蛋不要命啊!」坐在房間最深處的沙發上,左擁右抱的鄉華稗江還搞不清楚狀況。他裸露的下體因為大聲喊叫的關係左右搖晃。

        帝豪排開眾裸女,走到了那名為稗江的男子前。

        「喂,你他媽的誰啊?」

        「唷!敗家子,好久不見啊!」站在帝豪身後的中絢說著。

        「你誰?你算哪根蔥能跟我這樣說話?」

        「呵呵,忘記我啦?也是,憑你也沒資格認識我,只有我能知道你的狗名而已。」

        「哇靠臭小子口氣不小!」

        鄉華稗江推開身邊的裸女站了起來,明明身上批著一件大紅色絲綢製浴袍,卻也沒想過要用它將自己的裸體遮住。這畫面看得站在音響旁的希卡不禁皺眉。

        「怎麼,老子的雄風看得你自卑是吧?」這次他看向希卡。「哎唷,反倒是你滿眼熟的嘛。」

        「鄉華稗江。」

        不等鄉華說完,帝豪便打斷了他。

        「媽的直呼姓名啊?」

        「A區三丁目的那棟高級公寓,監視錄影帶的密碼被你改了對吧?」

        「A區三丁目?啊──是啊,我改了,又怎樣?」

        「密碼交出來。」

        「哇靠都說了你算哪根蔥?」

        「稗江啊,那家保全公司我買下來了,你沒有權力擁有密碼,但我們需要那密碼解開某些錄影帶。」中絢在一旁說道。

        「要密碼?憑什麼?我偏不爽給,怎樣?」鄉華看了看周圍。「喂,你!」一名站在房間另一頭裡一張大床床緣的女孩子被他喊住。「你去隔壁房間把我的人叫過來!快去!」

        那女孩子趕緊尋找自己的衣服。

        「你媽的不用穿啦!你還會有羞恥心嗎?早就被我玩掉啦!哈哈哈!」

        那女孩似乎害怕鄉華會對自己做出什麼事情,趕緊用一些衣服擋出身體便開了另一邊的門出去了。

        「你找保鑣來也沒用,勸你還是乖乖把密碼交出來。」

        「老子我爽,怎樣?臭小子先報上名來吧,等等把你們丟進東京灣時才有人幫你們寫訃聞。」

        「哇靠東京灣耶!帝豪!這傢伙還滿復古的嘛!」

        「別逼我找警察來。」

        「你叫帝豪是吧?警察?警察有用嗎?看看這屋子吧,滿滿的年輕裸女!如果警察有用這房間裡的女孩子會這麼多嗎?我可是個大善人啊小兄弟,給他們漂亮衣服穿、給他們大餐吃、給他們好地方住,他們唯一要做的就只需要擺弄那上天賦與他們的美味肉體而已,多麼划算啊!」他雙手插腰,將浴袍往後擺,挺出了下體。「現在含我的人給十萬!」他喊出了這麼一聲,卻見到有一兩個女孩子擠到她下體前舔拭。而其他本來害怕尷尬的女孩子看見這兩人的行為後,也壯起了膽子矮身到鄉華的膝下。

        這裡本來就沒有任何阻力能夠妨礙他們獲得那十萬元,頂多就是夏洛克們的外貌會讓他們感到羞愧罷了。但那跟十萬元比起來又算什麼?

        「看到了沒,要怪就怪他們父母、他們的家境、以及導致這貧富差距的社會!來,你們通通有錢拿!」他從沙發旁拿起一疊鈔票。

        正當他要將鈔票灑下時,中絢搶著說話了。

        「住手!我出──」

        「閉嘴!中絢!」但中絢搶過了鄉華的話後,接著又是帝豪搶過了他的話。「求求你中絢,到此為止,別再汙辱他們了……。」

        「啊?可是──」

        「好啦好啦中絢,就交給帝豪吧,你的錢省下來讓我們吃大餐。」

        「你又不是美女,呿呿。」

        「看在可愛的小太彌面子上?」

        「我考慮。」

        拿著鈔票的鄉華疑惑地看著他們。

        「怎麼?當這裡菜市場嗎?」

        「密碼。」

        「都說了不給你沒聽到啊!那臭婆娘跑去哪了?怎麼還沒回來!」

        「這傢伙想找人來以多欺少,帝豪我們現在就教訓他吧!」

        「不,我們只是偵探團,不用暴力解決事情。」

        「啊?偵探團?哈哈哈哈哈!聽到沒?他們說他們是偵探團啊!幾歲大了你們?哈哈哈哈!」

        沒有人配合狂笑如失心的鄉華,整個安靜的空間只有鄉華一個人空虛的笑聲。

        這時候,那名從另一扇門離開的女子已經回到房裡,身邊多了好幾名穿西裝戴墨鏡的保鑣,每個人都高壯無比,其中還有不少洋人。

        保鑣一靠近便想擒住他們三人。但意外的,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成功。

        帝豪、希卡、中絢三個人,都輕巧地避過了保鑣們的擒拿。但他們卻沒有還手。

        「在幹什麼?快抓住他們!」

        愣住的保鑣們聽到了金主的喊話,再度振作精神撲向三人,但怎麼抓都抓不到他們,只見他們三人左閃右閃、甚至利用彼此間的位置使得保鑣們互相撞在一起。

        「可惡,別抓了,痛扁他們一頓後再關到地下室去!」

        鄉華一聲令下,保鑣們各自從背後掏出了一支黑色的鐵棒,手用力一甩,那鐵棒登時伸長。原來是警衛或是警員在用的特製伸縮鐵棒。

        「帝豪,有點糟糕,我們可不是負責打架的啊!」

        「對啊,我這張臉也傷不得,不少女孩子要心碎的。」

        「再撐一下!」

        敵不過人數眾多的壯碩警衛們,三人只能持續閃躲,偶爾的出拳或是踢腳打在那群保鑣身上像是不痛不癢一樣。

        突然花瓶破碎的聲音,轉頭看去,原來是希卡被其中一名保鑣踢中了腹部摔跤,撞倒了花瓶。

        就在這一聲響下,房間內的女孩們也哄起了一股尖叫聲,分散向外逃去。

        分心的其他兩人也緊接著遭受到猛烈的攻擊,瞬時間警衛們像是默契一致一般,一齊將鐵棒往三人頭上招呼過去。

        「汪!」一聲狗叫,伴隨著一名男人的吼叫聲,攻勢頓時停止。

        「帝豪!完成了!密碼、證據通通到手了!」一名長髮男雙腳踩在一名倒地的警衛身上。是太彌!

        原來太彌趁著警衛被叫離那房間時偷偷潛入,竊取的裡頭電腦裡的重要資料──有關鄉華稗江的不法行為證據的相關資料。

        「謝啦太彌!」險遭警衛鐵棒伺候的中絢趕緊站了起來。「我不是打架組的,交給你了太彌!」

        「汪!汪!」而救了希卡的都柏文吼了兩聲,圍繞在希卡身邊的警衛退了開來。疵牙裂嘴的杜賓狗一般人見到都會害怕。

        原本壓在帝豪身上的保鑣手上的鐵棒停在空中,看了看太彌與都柏文後,站了起來並向其他人使一個眼色。看樣子他應該是老大。

        太彌站到都柏文身邊,脫困的帝豪三人則站到門口。

        「太彌,他們也只是在工作而已,別把他們傷得太重。」

        「好的帝豪。」

        「都柏文你也聽話!要克制喔!」希卡對著都柏文大喊,而都柏文也只是汪汪地回應。

        這突然間發生的事情看得鄉華眼花撩亂。

        「管他是狗是人,一個五十萬!」

        「小文,我們竟然只有五十萬耶,好傷心喔,唔唔。」

        都柏文瞪著眼前的黑衣人低吼,沒有回應。

        圍成半月型的黑衣人,首先發難的是站在最左邊最靠近太彌的保鑣,他往前大跨一步,鐵棒揮下,卻撲了個空,伴隨而來的是一記強力的腳踢,墨鏡登時碎裂,眼花撩亂的他癱軟在地。

        沒有人看清楚究竟那腳踢是怎麼一回事,只知道這留著長髮的年輕人似乎沒那麼簡單。

        太彌稍為數了一下人數,扣掉剛剛倒下的,還剩下八個人。其中站在最後面那個似乎最難纏,應該是他們的領頭。

        就在沒人敢輕易上前攻擊的同時,希卡呼嘯一聲吹出尖音的口哨聲,便有一名男子被都柏文撲倒在地。

        正當其他警衛的鐵棒在下一秒往都柏文身上落下時,都柏文一個跳躍離開了倒在地上的黑衣男,而地上的黑衣男則硬生生吃下了同伴的鐵棒。雖說出奇不意,但經過訓練的保鑣也沒那麼蠢,鐵棒的收勢很快,躺在地上的保鑣並沒受多少傷。

        但卻不容他們放心,他們之間再度飛起一陣黑影,又有三個人吃了強力的腳踢暈厥過去,而腳踢的來源現正踩在躺地的保鑣身上。

        低吼一聲,原本想從後方偷襲太彌的保鑣鐵棍脫手,都柏文迅速的飛身奪下了鐵棍,聽得都柏文吼聲的太彌順勢一腳往後方踹去,那名被奪走鐵棒的男子飛出了門外,反應靈敏的帝豪、中絢、希卡三人迅速躲開。

        加上被太彌踩著的保鑣,還剩三個人。

        太彌踩著地上的保鑣的頭,看著癱軟在沙發上的鄉華。

        「叫他們退下!他們是無辜的!我不想繼續傷害他們!」

        都柏文疵牙裂嘴得靠進鄉華,而一名撲往都柏文的保鑣卻被太彌一腳踢飛,滾到了牆角。

        「退下!」

        「汪!」

        但保鑣們仍然不罷休,兩支鐵棍分別往太彌及都柏文身上落下。

        此時希卡再度吹起哨音。

        太彌單腳飛起。

        都柏文大嘴一張長吼一聲。

        「退下!通通退下!別打了!」

        鐵棒停在都柏文身後,不再往下。而太彌的腳抵在保鑣的脖子,如果鄉華沒有下令停止,那麼那腳應該是扎實的踹向他的氣管,將會使得那男人失去氧氣三十秒,當場昏迷才對。那並不會留下什麼創傷,卻足以讓人失去戰鬥力。

        而促使鄉華退卻的,正是都柏文那銳利如刃的牙。

        「你們……究竟想怎樣?」

        這時帝豪走進了太彌及都柏文兩人,拍了拍他們,要他們收手。

        「本來,我是想依你的表現決定對你的處分的。」

        「處分?」

        「嗯。就算是金錢,也很難動搖一個人的情操到如此地步。」他指的是剛才那群裸女。「想必你用的不只是金錢而已,一定還有別的工具,互相輔助。」

        「你意外的比你爹還沒天良。」中絢走到摔破的花瓶旁,撥開碎片,抓起兩袋白色粉末。

        「你爹鄉華信國只是比較貪圖蠅頭小利一點、比較沒品一點、比較好色一點,但沒你那麼狼心狗肺。」希卡走到房間另一頭,拉開床單,扛起了一名躲在棉被裡的少女。那名少女毫無反應、面容失色,手腕上多處瘀血洞孔。

        希卡看向帝豪,搖了搖頭。隨著另一支空出來的手拿起了在床單上的幾樣小工具。

        看見希卡肩上那名貧瘦的女子,帝豪的眼神更加難過了。

        「但沒想到你會這麼過分。」

        「所以我說,一開始就讓太彌衝進來把他抓住就好了。」中絢摸了摸身上的瘀傷,那鐵棒真不是蓋的。

        「但帝豪堅決,偵探要有偵探的樣子,不該以暴力解決事情,不找出證據的話絕對不會對你出手。」希卡扛著那女人走到太彌旁邊。「我是傷患」和這句話一起把那女孩丟給了他。

        「她沒呼吸了!」抓住了女孩的太彌緊張的說。

        「別弄掉了,等等要把她帶回警署讓她父母親來認人。」

        希卡摸著肚子坐了下來。

        「這些女孩子都是被你的惡行所害。有些是你在酒店認識的女人,陶醉在你的甜言蜜語下,被你帶到了某個秘密地點,接下來利用迷藥將她迷昏後對她施與暴行,並且對她施打麻藥毒品將她納為自己吸金的毒蟲持續供應毒品的販賣,最後她再也付不出錢時,便成為你這房裡的寵物之一。」

        帝豪走到鄉華面前。

        「金錢的確會讓人迷失,卻不會讓人失去當人的本能。如果加上毒品的話,那可就不一樣了,無法擺脫對毒品依賴的她們,被你利用、玩樂、踐踏,最後便成為這女孩一樣。」鄉華在隱約間,看見了帝豪眼裡的淚光。

        「希卡,這女孩你認得出來嗎?」

        「嗯,雖然變得不成人形了,但我認得出來他是上個月失蹤的多田夕子,高中生,在補習班的歸途遭綁架。她的臉在警視聽的資料庫裡可以查的到。另外,在樹林裡發現她的內衣褲後她的母親在自家上吊自殺,睡醒的丈夫一睜開眼便看見了吊死在他頭上的妻子,跑到警局吵著要報仇,最後……喪失精神智能,目前人在精神病院。」希卡掏出了平板電腦。看起來像是在查資料,但事實上是在迴避眼前的景象。

        帝豪淚珠一滴一滴掉落的景像。

        「你甚至私設風俗店、情色業等等,利用的正是這些女孩子。而你的目的卻不在錢,只是在於……好玩!」

        「那……那你又能怎樣?告我啊?來啊!我爸的律師團你拼得起嗎?」

        「根本不需要。」太彌說著,手上不知何時多出一台相機,以及一疊的照片。原來那台相機是隨拍隨洗的立可拍相機。

        窗外閃進一抹紅光,樓下的聲響引起了鄉華的好奇。

        「樓下是怎麼回事?」

        「我說過,我會叫警察。」看似幼稚、小孩子氣的一句話,現在聽在鄉華耳裡格外顫慄恐怖。

        「警察……?」

        「很不幸的,我們在某個程度上算起來跟警視廳總監是好朋友。」

        「警視廳……總監?」

        很快的,好幾名警員衝進了這房裡,他們自稱是警視廳搜查一課第四係的員警。

        「你們就是上級說的那幾個年輕人吧?」一名看似帶頭的警員走了進來。「喂!帶他們出去包紮!」

        「不用了,我們這就離開,還有要事處理。」

        說完,四人便走出這房間,離開前,他們將手上的證據交給了警員,希卡還從平板裡抽出一片記憶卡,交給了鑑識人員。

        「鄉華稗江,以毒品販賣、違反性自主、非法囚禁以及人口販賣、非法情色營業等罪名逮捕你,詳細情況到警局裡再說。」

        鄉華的雙手被銬上了黑色手銬,連同其他員警的圍繞一同被帶出了房間。

 

        步下階梯,三人的傷仍然有點疼,卻不影響他們努力維持自己帥氣的樣子。

        因為帝豪說過,案子解決後,不管多麼累或是受了多麼重的傷,都要很帥的退場。

        這點各位都很樂意做到。

        畢竟他們都還是男孩子啊。

        『喂!密碼我收到了,你們要回來了沒?』

        「啊,琉啊,我們現在正在做最後的工作。」希卡按下發話鍵。雖然腹腔很痛,他仍然努力撐起胸膛。

        『正在退場嗎?哈哈,我可是犧牲帥氣的機會留在局裡查線索,你們不能辜負我唷。』

        「放心吧!帥的咧。再說你沒來比較好,不然你一定會鼻血噴到死,這裡裸女可多的了。唷呼!」中絢不改輕佻的話語。對於他,只要臉沒受傷一切都好說。

        『呃……咳咳!總之,快回來,我找到很驚人的線索。』

 

        他們走出大門坐上了禮車,天色漸漸黯淡,早春的太陽依舊落得早。中絢的管家替太彌與都柏文之外的人包紮後,便啟程往警視廳的方向回去。

        而帝豪,只是閉上眼,靠在椅背上。

        沒人喊他,讓他就這麼靜靜的躺著。

 

 

        「主任,現場處理的差不多了。」

        「嗯,那我們帶鄉華回署吧。他人呢?」

        「在大廳,地方警署的人在幫忙照看中。」

        「好,走吧。」

        第四係的組員離開了混亂的房間,那房間在十分鐘以前,還是個熱鬧的派對會場,有數十名的裸女被毒品迷惑意志、扭腰擺臀賣弄身軀。看起來較為年長、走在前頭的組員是第四係裡頗有實力的警員,尤其是對於黑社會以及地下組織等等方面的相關事件,是他擅長的領域。組員們稱他為烈陽,其來源不只來自於原本如烈日般的灼熱個性,也來自於他那特殊的名字──東陽日日人。

        「那幾個臭小子還真有種,我們周旋了好幾個月始終無法衝進這間滿是證據的宅邸,他們竟然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還大鬧了一翻。」烈陽說著,但沒人分得清楚他那語氣是佩服還是抱怨。

        「聽說他們每個人的家庭背景都不尋常。」

        「幸好那群人是站在我們這一方,如果是屬於地下水道的溝鼠的人,那可難對付了。」

        他們走向了通往大廳的樓梯,就在剛踏下階梯沒幾步後,整棟房子的燈光突然消滅,眾人陷入一片慌亂。

        「怎麼?停電嘛?!」

        「快派幾個人去檢查電源!」

        就當大家還注意電源發生了什麼事情時,大廳的方向傳來一陣騷動。

        「是誰?!」一名員警的聲音,似乎發現了可疑人士出現在他附近。

        「喂!小心!顧好鄉華,別讓他趁亂逃脫了!」

        「不見了!鄉華不見了!」

        砰通一聲,大門口發出碰撞的聲音後,大門便硬生生的被撞開,隨著透進來的月光,一名男子迎著光源跑出大門。雖然光線微弱,但那輪廓可以非常確定絕對不是警方的人。連帽外套以及用不少配件緊緊包住全身上下的打扮,不論誰看見了都會認為是有不良企圖的人。

        「快追!快追!」站在門口的員警不知是誰先喊出這聲話,眾人便追了上去。

        仍然站在樓梯上的烈陽眼看情勢混亂,趕緊跟了上去。但就在他剛踏出大門的一刻,遠方樹林內處傳來一陣怒嚇聲,不少警員跟著那聲怒嚇發砲,槍聲響遍樹林,閃爍發光的亮點顯示了留在宅邸前的警員們的緊張感。

        「混蛋誰說可以開槍的!」烈陽一邊咒罵一邊快跑進了樹林,身後的警員們也提著手電筒跟了上來。

        「發生什麼事?!為什麼開槍!」烈陽推開了警員們,他身後混亂晃動的手電筒光線透過人群照射到前方地上,而淋浴在混亂光線下的,正是方才從大門口奔出的人。

        他大字型躺在地上,身上無數彈孔,血液涔涔流出。

        「為什麼開槍!」烈陽環視現場警員。一般員警的槍是不能隨便使用的,就連拔出槍套都可能會被要求寫一份報告書。現場跟他對上視線的員警都低下了頭,沒人敢說話。

        烈陽蹲下審視躺在地上那人,卻發現他的衣著怪異。

        在昏暗的月光下,眾人都以為他穿著連帽外套,並穿戴口罩、手套等等的物件,但經過手電筒的照射後,才知道原來這人的身上只是用黑色塑膠袋黏出會讓人產生如此錯覺的輪廓。而他的左手上,竟然還黏了一把模型槍。

        「這…這究竟是…」烈陽撕開臉上的膠帶,拉開了蓋在頭上原本以為是外套帽子的黑色塑膠袋後,驚覺死在此處的人便是他們原本拘留在大廳的犯人──鄉華。

        「是嫌疑犯鄉華!」

        眾員警發出了驚嘆聲。

        烈陽看著他手上黏著的模型槍,看來這就是眾人開槍的原因了。想必是有人刻意切斷燈源,並在混亂之中替鄉華黏上這些裝備,之後再替他解鎖並強行拖至大門口要他逃亡,然後發現他逃離的警員追上來後發現他手上的模型槍,其中一個不知是誰的警員因為緊繃的情緒一時之間無法做出正確判斷,於是開了第一槍。聽見了槍響的其他人也毫不猶豫的跟著開槍。之後我趕到現場,便是這副模樣。

        「先開槍的是誰?!」烈陽問,卻沒人回答。看來是害怕承擔責任了。也難怪,這麼沒有抗壓力的人才會在第一時間開槍,理所當然也不會在這種時候站出來承認自己的過錯了。

        「不說是吧?就算不說也沒關係,在場所有開槍的人都有責任,一律問罪!」

        「長官!」一名員警站了出來。

        「怎麼?」

        「嫌犯當時拿著槍,又突然轉身過來面對我們,所以我們才……」

        「所以你以為他是轉身過來要開槍做最後抵抗,於是先發制人發砲了是嗎?」

        「先開槍的不是我!絕對不是!」

        「不用多說了,每個人都一樣!」

        烈陽說完,往屍體前方再走了幾步。原來如此,是圍牆啊,難怪鄉華會突然轉身。但就算轉身,應該也不會面對警員才對,這樹林這麼大,如果他要選擇別的方向逃跑也應該是左方或右方。那麼……

        「你們在追捕時的情況是如何?扇形陣隊嗎?」

        「呃是的,不知是哪個警員發出的命令,要我們別讓他從身邊逃脫,於是眾人採用扇形的陣行追捕。」

        「所以先開槍的不是正中間的人囉?」

        「不是的,是左方,正確來說,開槍的只有左方的員警。」

        「左方?」烈陽思考著,為什麼不是右方?雖說右方是往大門前進,但大門同時也部屬了不少警員,甚至還有大量記者圍觀,所以他不往大門逃脫是有原因的,於是選了反方向的左方。但左方是逃向宅邸的後院,宅邸附近的員警雖然沒有特別多,但也並不是安全的道路。所以鄉華單純是以消去法選擇了往左方的路徑?還是說左方有別的東西能幫助他逃脫?等等,假如左邊有逃脫路線,那他為何一開始會逃往這方向來?

        話說從頭,假如有人要幫助他逃脫,那麼又為何要替他黏上這些裝備?難道說,那人的目的就是要讓員警們對鄉華開槍?!

        「立即下令封鎖所有區域!確認出入口在這段時間內沒有人進出!快去!」

        幾名警員領了命令後離開了現場。

        「其他人跟我回宅邸,你,沒錯就是你,去跟總部報告。」

 

 

        兩名西裝打扮的人敲了車窗後,副駕駛座的人將車窗搖了下來。

        「喔,換班時間到啦?」

        「嗯,有異樣嗎?」

        「沒有,那個張士洋就在裡面看雜誌,偶爾換幾本小說看。」

        「那剩下的交給我們吧。」

        「那你們那邊呢?有什麼進展?」

        「那幾個自稱偵探團的小夥子們找到了擁有公寓監視錄影帶密碼的人了,那人啊可大牌了,你猜猜是誰?」

        「既然會是那麼高級的公寓的所有人,那應該不難猜……所以是──」

        「就是鄉華稗江啊!」還不等對方說完,那人便搶著解答。

        「你說那個鄉華信國的兒子啊?!」這人一邊說著,一邊從副駕駛座爬出來。另一邊的駕駛座裡的人也和另一個人交換位置。

        「是啊!而且還不只如此──」提供情報的警員坐進了副駕駛座,兩人的位置與一開始的狀況相反了過來。「第四係的烈陽老兄不是追幾個販毒兼賣娼的地下組織追很久了?原來就是鄉華稗江這臭小子幹的!」

        「哇靠!真的假的啊!那不就是說,偵探團的人搶了烈陽的功勞?」

        「沒錯!就是如此!」

        「那幾個人究竟是什麼人物啊?烈陽追這麼久還破不了的案就這麼被幾個小毛頭破掉了。」

        「驚人的還不只如此!我剛聽第四係的幾個朋友說啊,鄉華稗江死了!」

        「死了?!怎麼回事?!」那人叼著一根菸,並將煙包遞給了代替他坐在副駕駛座的人,那人也客氣得從裡頭掏出一根菸,同時間也將自己的打火機拿出來,替對方與自己點燃了菸頭。

        「我聽他們說啊,不知道是誰把總電源切了,突然間宅邸一片昏暗,結果有個人逃了出去,所有人慌慌張張追到了樹林哩,突然間逃走的那人一回頭,所有人發現他手上竟然拿著一把槍,接著不知道是哪個白癡一時緊張扣了第一下板機,其他人也就跟著開槍了,最後烈陽到場當然罵人啦!但沒想到仔細一看後發現死的人就是鄉華本人!」

        「這什麼鬼?擺明是有人要害他死吧!」

        「沒錯!烈陽那傢伙也這樣說,因為鄉華手上黏著的是模型槍,身上的裝備也全是用黑色塑膠袋黏上的!也就是有人趁黑搞鬼的意思啦!」

        「所以跟我們有關係嗎?那鄉華小子的死。」

        「還不知道,畢竟沒人知道是誰害死那鄉華的,說不定是私人恩怨或是黑吃黑也說不定,怕鄉華被抓後把自己也拱出來便下此殺手。」

        「唉,光是個留學生分屍案就夠難解的了。那幾個自稱偵探團的,真有那麼厲害就好啦!乾乾脆脆得把案情解決掉也好。」

        「這怎麼可以啊!日本警察的名聲可要掃地咧!」

        「好啦不說啦!來閃了。喂!走囉!」站在副駕駛座外的人拉了他的夥伴一把,便離開了那台汽車。

        「怎樣,那個叫張士洋的人呢?」抽著菸的員警轉過頭問,坐在駕駛座裡的員警用望遠鏡尋找著咖啡店裡頭的張士洋。

        「照剛剛交接的人的說法,應該是那個人,啊就是那個站起來的。」

        他們看著咖啡店裡的張士洋從位子上站了起來,走向裡頭的廁所。

        「真不懂上頭要我們盯著他幹嘛,真是浪費時間。」

        經過了十分鐘左右,便利商店的門口不少人進進出出,也有不少人使用過了裡頭的廁所。

        「主任,事情不太對,那個叫張士洋的一直沒從廁所出來。」

        「什麼?時間過多久了?」

        「大約十分鐘超過了。」

        「我們進去看看!」

        兩人下了車,快步越過馬路進到了便利商店裡頭,就在他們要拉開廁所的門時,門也剛好從裡面被推了開來,走出來的是沒看過的男人。

        「先生請問一下,裡頭還有別人嗎?」

        「不知道耶,我只是進去小便而已,並沒有把每個分間都看過。」

        「打擾你了,謝謝。」

        「也就是說,張士洋一定在其中一個分間裡頭了。」

        兩人跑進了廁所,果然跟那人講得一樣,裡面空無一人。於是他們將每個廁所分間的門推開,直到最後一個門是鎖住的,推不開來。

        「張先生,張先生你在裡面嗎?」

        廁所內很安靜,沒有人應答。

        「張先生我要開門囉!」

        正當他們後退了幾步準備將門撞開的同時,裡頭傳來一陣沖水聲,緊接著門便被拉開,張士洋也跟著從裡頭出現。

        「啊,抱歉,剛剛解脫完所以沒有馬上回話。」

        兩名員警迅速推開門進入裡頭,除了臭味以外什麼也沒發現,包括能夠逃脫的窗戶也沒發現。

        「這真是失禮了,我們在外頭發現你一直沒出來,所以……」

        「喔!原來如此,那還真是不好意思。」張士洋害羞得搔搔頭。「我們出去談吧,一直讓你們聞自己的臭味好像也不太禮貌。」

        「啊、啊說的也是。」

        三人走出了廁所,警員向張士洋確認了自己這兩、三個小時的動態後便重新回到車上。

        「我們好像……太緊張兮兮了呢。」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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